才刚結婚就想离婚？婚姻的输赢与交易

在一次的哲学咨询中，我遇到了一个刚刚结婚就想要离婚的小V。

你听说过"成田离婚"吗？这个词在日本于上世纪90年代后期出现，指的是新婚夫妇在国外度蜜月期间，因为一些琐碎的事情暴露了双方生活习惯中的缺点，引发了不和谐的情绪。当蜜月旅行结束后，一回到东京的成田机场，他们立刻办理离婚手续，这成为了社会上的一种现象，甚至在1997年还被拍成了同名电视连续剧。

"那大阪的人怎么办呢？" 有人可能会问。

请放心，在关西地区也有"关空离婚"这个说法，总之就是"闪离"（即"闪电离婚"）的一种形式。社会学者认为"成田离婚"现象可能的原因之一是，日本的未婚女性在国外旅行的经验通常更丰富，而男性由于社会期望的缘故，一毕业就要认真地开始工作，因此海外旅行相对较少。

因此，新婚夫妇在蜜月旅行期间，除了因为生活习惯不一致而发生口角，也会让女方觉得原本在国内觉得很厉害的男方，在出国后什么都不懂，做什么都害怕，存在生活习惯的差异、忘记护照签证、不会说外语、错过飞机或火车、行李丢失、选择旅行目的地意见不合等问题，一个太爱购物，另一个却只想待在酒店房间里睡觉打电动......总之，在蜜月结束后就提出离婚。

"我们之间存在太多不同，这段蜜月旅行每天都充满了冲突，好像每一件事都会变成争执的导火索。"小V，刚刚新婚的她，叹了口气说道。"我正在认真考虑离婚。"
"这样说还太笼统了，你能具体举几个冲突的例子吗？"作为第一步，我必须先进行梳理问题的工作。
"实在是太多了！比如，在排队入境时，我当然选择最近的队伍排队，可他却一定要选最短的队伍；

在航空公司柜台办理托运行李时，我希望我们两个人一起办理，他却为了节省时间先把我丢下，去处理行李推车的事情；

到了酒店等待计程车司机找钱时，他居然要我自己先去办理入住登记……"

"为什么他总是要与我唱反调呢？好像每件事对他来说都是一场非赢不可的竞赛，我无论做什么都输给他，无论怎么做都不对，他似乎总能有比我更好的想法或行动方式，让我觉得自己毫无用处。我的选择似乎永远不够好，我内心真的很疲倦。要是跟这样的人相处一辈子，我应该怎么办呢？是不是应该趁现在还来得及，赶紧离婚呢？"

不同的人在面对同一件事情时会有不同的反应和想法，这是很正常的，对吗？小V深陷于自己的处境中，我需要帮助他拉出距离来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差异。
"当两个不同的个体面对同一件事时，会有不同的反应或想法，你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，还是特例呢？"
"是正常的。"小V说道。但他随即补充了一句："但是我们这么亲近，他应该要懂我啊！"
"与我们亲近的人一定能够理解我们吗？"我问他，"你的父母很亲近吧！但是他们真的懂你吗？"
"不懂。"
"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，在想法上真的不会有所不同吗？"
"当然也会有不同，不然两个人不就会变成‘情敌’了吗？那怎么行！"小V笑了起来。
"所以有没有可能，他并没有想要『赢』，他之所以想要选择比较短的队伍，同时处理两件事，希望快速办完手续，只是追求更高的『效率』，充其量只能说他比较『好胜』而已，这种可能性存在吗？"
"嗯，有可能。"
"虽然我不认识你的另一半，他是不是一个比较注重效率的人？"我问道。
"是的。"
"而相对来说，你是不是一个比较不注重效率的人？"
"是的。"
"所以，有没有可能，你们并不是不合适，只是不同而已？"

我想到了斯科特·哈特利（Scott Hartley）的书《書呆與阿宅》（The Fuzzy and The Techie），他强调在科技世界中，所谓的「技术人员」实际上需要「文科人」的存在，为数字科技提供发展脉络，为算法注入伦理价值，二者携手合作才能找到最佳解决方案。
以Gogoro电动车为例，「文科人」首先必须洞察到人们对更环保、更高效的移动方式的渴望。为了解决这个生活问题，「技术人员」才会发明Gogoro电动车来满足市场潜在需求。因此，只有将人文和技术的优势结合起来，才能为所有卓越的新技术找到市场需求，并发挥技术的巨大潜力。
所以小V更偏向于「文科人」，而他的另一半则更像一个「技术人员」。

你是否愿意改变自己，以配合另一个人的需求？

我问小V，在他们蜜月旅行时，他们想法和做法完全不同的情况下，他们是如何解决问题的。小V回想了一下，并说：

「在排队入境时，当他看到我没有选择跟他一起排最短的队伍时，他过来和我一起排队了。」

「在办理行李托运时，我说不想一个人面对柜台，担心无法听懂工作人员的话，是否可以先等一下再还行李推车，他就没有先去还推车。」

「当他让我先去办理入住手续时，我提议等司机找完钱后再一起去办手续，他同意了。」

「听起来是他最终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？」我向小V确认。

「是的，好像是这样。」小V说道。「但你不觉得每次都需要提出抗议才能解决问题，这样真的很累。好像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，而我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。」

「你有没有发现，虽然你们两个不同的个体，最初的想法和做法都不同，但只要你提出来，他就按照你的意思行动？」
「有。」
「他每次从原本的想法改变成按照你的意思行动，需要很长的时间吗？还是很快？」
「很快，大概两秒钟。」
「你一直说他想要『赢』，但从你的几个例子来看，他每次都选择了『输』，而且是输给你。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？」
「现在注意到了。」小V对这种颠覆似乎有些惊讶。

「那你想想，他为什么会选择『输』呢？」
我希望小V仔细思考一下。两个独立的个体，最初的出发点就不同，想法和做法也不同是很正常的，但只花两秒钟，对方就放弃自己习惯的方式，配合自己的方式，让自己『赢』。一个理性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做呢？

「因为他爱我。」小V说道。
「你确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吗？」我问道。
「嗯，我确定。」
「作为旁观者，听起来他总是在配合你。如果是这样的话，下次再出现意见不同的时候，只要你记住『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，当然会有不同的意见』，那你会感到不那么不舒服了，对吗？」
「应该是的。」
「但是，你是否愿意为了他而放弃自己原本的想法和做法，去配合他？」
「我可以试试看。」小V说道。
「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，能说说是什么原因吗？」
「因为这样更公平。」

原来在你看来，付出就是一种交易...

这句话听起来很普通，但却是一个重要的警示，它立刻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。
因为「公平」是一种「交易」的概念，但是，「爱」应该是一种交易吗？
「你有没有注意到，你用『交易』的观念来回应别人对你的爱？」
「这有什么错吗？每个人都是这样的，不是吗？」小V感到受到攻击，立刻像刺猬一样进入了自我防御的模式。
「难道你其实并不『爱』他，只是想要『被爱』？」我注视着小V的眼睛说道。
「啊！太黑暗了！你怎么会这样说？」小V有些招架不住。
「这只是逻辑的推论而已。」我说道。「因为听起来，他必须先爱你，你才愿意斟酌是否要回报爱。如果是这样的话，你并不是一个爱人，你只是个紧紧抱住爱情收银机的出纳柜台。」
小V沉默了。
「也许，对他来说离婚才是更划算的哦！」我半开玩笑地说道。
「天啊！我永远不能让你们见面！否则你会害我孤独终老一辈子！」小V指着我的鼻子，仿佛我是魔鬼。
「所以你结婚的真正理由，不是因为『爱』，而是因为『恐惧』，害怕下半辈子孤独终老，是吗？」
「啊！哲学咨询太黑暗！太可怕了！」小V急忙离开了房间，但我知道，他还会回来的……